（2024年9月9日）

在阿方索·卡隆的最新作品《免责声明》这部限定剧集中，尽管汇聚了一众明星，却呈现出形式大于内容的特点，其叙事手法略显直白，尽管结构设计巧妙，但故事情节却显得有些敷衍。

然而，假如你接受这部改编自蕾妮·奈特同名小说的作品本身就是在探讨叙事结构如何影响对真相的认知……那么，《免责声明》在凯特·布兰切特和凯文·克莱恩两位主演的生动演绎下，可能更倾向于成为一部引人讨论而非深刻反思的作品。这也成为了影评人在评论时需要小心翼翼处理的点，以避免剧透。

听起来似乎有点让人望而却步？但其实不然。

布兰切特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名为凯瑟琳·雷文斯克罗夫特，她是一位屡获殊荣的纪录片制作人——她拥有一个富有的丈夫罗伯特（由萨沙·拜伦·科恩饰演）以及一个缺乏主见的儿子尼古拉斯（由柯蒂·斯密特-麦菲饰演）。她的名字似乎预示着一场哥特式的阴谋正在上演。正当凯瑟琳考虑下一步的职业动向时，一本名为《完美陌生人》的神秘书籍出现在她面前。她开始阅读，起初被深深吸引，随后感到恐惧，最后甚至试图将其焚毁。

「我在书中看到了自己，」她说道。这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凯瑟琳坚信，这本书与她有关，与一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紧密相连。「书中的某些内容让我再次痛恨自己。」

斯蒂芬·布里格斯托克（由克莱恩饰演）的复仇行动由此展开。作为曾经的教师，他认为凯瑟琳应对儿子乔纳森（由路易斯·帕特里奇饰演）的不幸死亡负有责任，并且认为凯瑟琳间接导致了妻子南希（由莱丝利·曼维尔饰演）的离世，他决定让凯瑟琳付出代价。那么，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有趣的是，剧集一开始便提到凯瑟琳的作品因「揭露那些误导我们视线、遮蔽真相的叙事和形式」而受到赞扬。然而，在整部剧的七集中，凯瑟琳的职业生涯似乎与剧情并没有直接关联，这让观众陷入了一种对真相的疯狂追求中。

但正如某段旁白所言：「警惕叙事和形式的力量。它们既能引领我们接近真相，也可能成为强有力的操控工具。」

因此，《免责声明》如同潘恩与特勒的魔术表演，他们明言自己的手法，只要你愿意相信，你会发现自己被巧妙地操纵了，但依旧感到惊喜。就《免责声明》来说，比起故事的结果，我更在意被操纵的过程。

我刚才提到「某个旁白」，因为《免责声明》在不同时刻以不同风格由不同的人物来叙述。例如，凯瑟琳有时以狡黠的第二人称，有时以有些自满的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来引导故事，而在揭示自己的秘密时，则采用一种未经修饰的自述方式，伴随着环境音效。

斯蒂芬的旁白则时而坦率，时而充满表演性的恶意，这与克莱恩的角色刻画相得益彰。这位看似孤独的鳏夫由于有了复仇的机会而重燃斗志，他以多变的姿态和口吻将所有人卷入他的宏大计划中。

除了斯蒂芬之外，最忙碌的人恐怕就是每集的编剧兼导演卡隆了。

在《完美陌生人》的视觉呈现中，年轻的乔纳森游历欧洲，与魅力十足的女友亲密无间，然后在意大利海滩邂逅了一位成熟且充满智慧的女性（由莱拉·乔治饰演），两人之间发展出一段越来越热烈也越发危险的关系，仿佛是从《阁楼》杂志中截取的画面——这些场景沐浴在超饱和的阳光下，夸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书中的一些片段——每个片段都有相同的淡入淡出——虽仅有短短几分钟，却使整个谜团得以延续，不禁让人想起《天方夜谭》中舍赫拉查德的叙述技巧。

尽管我们对《完美陌生人》的理解有限，但剧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将这本古典小说视为真相。为何如此？是因为其中有确凿的证据照片吗？在人工智能正在改变摄影真实性的时代，《免责声明》可能是最后一部赋予快照以真实力量的剧集，这显然是卡隆的观点。

卡隆与摄影师艾曼努尔·卢贝兹基和布鲁诺·德尔邦内尔的合作，使得剧集在大多数时间里都能突破传统电视画面的限制。无论是在窗户前创造完美的剪影效果，还是在远处捕捉到正在发生的事件，或是通过电视机内的节目来传递信息，甚至利用隔壁房间的噪音或邻桌的谈话来增强场景的真实感。卡隆的意图似乎是想分散观众的注意力，同时也训练他们关注叙事的各个方面。

演员们的精湛演技为影片增添了诸多细节，即使在情节推进的过程中也是如此。随着凯瑟琳的生活逐渐分崩离析，布兰切特从最初的冷酷转向脆弱，她的转变让人们对她的角色有了新的理解和评判。科恩则以一种不落入俗套的方式提供了故事所需的淡然可信度，使观众在欣赏的同时也能进行批判。

斯密特-麦菲饰演的角色注定只能成为他人故事中的背景板，这令人感到遗憾。剧中的演员阵容如此强大，以至于直到几集之后我才注意到凯瑟琳的助手——尽管她的职位并不明确，但显然与主题紧密相关——是由凭借《鱿鱼游戏》赢得艾美奖提名的郑浩妍出演的。

就像克莱恩的表演一样，《免责声明》的一切既令人叹服，又带有一些荒谬。对我个人而言，观看这部剧的体验更多是前者，而回顾整个旅程的感受——尤其是它是否更适合以一部电影的形式来讲述——则更偏向于后者。